明昭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春风依旧


  总之,春色年年依旧,不信东风唤不​回。

  

  上篇:《之死靡它》 

  

  本文BGM:纯音乐《相许》,网易云播客有。

  

  强烈建议配BGM食用

  


  


  


  春路添花,一山春色。小溪深处,黄鹂千百。春郊何处不堪游?


  李元芳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得偿所愿地走在洛阳的春光里。


  大人答应过他,上元节乖乖在家里养伤,到了春天就带他出来春游散心。


  他自然听话,大人也从不食言。


  于是此刻他和大人并肩走在一起,共看此时春色,心里按耐不住地雀跃着:


  洛阳春色真是年年依旧,也许大人都会与我共看。


  与我共看。他不觉逐渐微笑起来,想着相伴一生的好光景。


  狄公侧头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神色,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原来他这样喜欢春天吗?


  那以后多让他出来玩好了。


  


  


  踏着脚下的青草,李元芳不禁回想起那一年边塞的春山。


  现在想来,那明明是很好的壮阔景色,他当时却满心不喜,连吹过的长风也让他不乐。


  哪里是那风不够好,不过是……不过是心中伤悲罢了,倒怪在山水风物身上。


  若叫那山水知道了,准要开口喊冤。


  李元芳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了出来,正叫大人看了正着: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元芳笑着回话,实话实说道:


  “在想万一那山来我梦里喊冤怎么办。”


  狄大人挑了挑眉,心想胸口的伤也能伤到脑子吗,却又见他笑得可爱,不觉顺口哄他道:


  “那让它来找我断案好了,是不是?”


  李元芳大笑出声,又道:


  “好啊,卑职记住了。”


  


  众所周知,与人谈笑的时间过得远比独自一人时快得多。


  感觉只是过了一会儿,再看周围却已经甩开随从,几乎登到了山顶。


  李元芳心说我真是只顾走路,怎么也不想一想大人身体,忙开口道:


  “大人,卑职是不是走得太快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狄公停下看他一眼,笑道: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累呢。原来我们大将军也知道要休息啊,嗯?”


  元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卑职累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看了看四周,狄公指着一颗桃花树道:


  “也罢,就到那颗大树下歇息一会吧。”


  元芳顺着大人手指望去,只见一颗大桃花树与周围花林相独立,独自开着满树芳菲。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好。”


 


  


  想着是让大人休息一下,真坐下来却没想到自己几月来在家养伤很少活动,今日走了这么久倒累得真有些疲乏,轻轻打了个哈欠被大人打趣道:


  “真累了?我这老头子还没累呢。”


  李元芳点点头:


  “嗯,大人您老当益壮,卑职身体虚弱,惭愧惭愧。那您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许卑职睡一会儿啊,我还真有些疲乏。”


  大人想了想今日给他穿的衣服够保暖,此时太阳也不错,睡一会该是不妨事的,况且难得他高兴。


  于是点头应允,又抬手让他过来:


  “好啊。就在这小憩一会吧。”


  元芳自然地贴过来,倒在大人怀里,看了看树上的桃花和透过枝条落下来的日影,就渐渐闭上眼睛,轻车熟路地去与周公一会。


  


  大人低头看他,只见桃花落下来,引着一只蝴蝶恰落在他衣襟上,而元芳犹在酣甜梦里微微笑着,并不理会。


  于是狄仁杰也想那蝴蝶留的久一点,好衬得他丰神俊朗的孩子也有了点春日的气息。


  他的骨骼那么硬,面上的骨相刀削斧凿一般,好似生来就要与诸多苦难斗争而取胜。


  而此刻躺在自己怀里微笑着睡去,面孔浸在四月和煦的阳光里,衣襟上又衬着点点落花与这只蝴蝶,倒显得他柔软鲜活。


  狄仁杰抬眼去看面前春景,温暖馥郁的微风拂面,端的是好春风。


  他心里愿意永远让这个孩子这样快乐,永远活在春日里。


  远处春山青翠连绵,近里小溪水声潺潺,更有流莺百啭最高枝。狄仁杰在此年春风里暗自发了誓言:人世艰难,大人一定护你周全。


  而李元芳还睡在他怀里,对此浑然不觉的酣眠,一如历经磨难终于归巢的幼鸟。


  这副景象,狄仁杰一直记了许多年。




  

  其实刚回洛阳的时候,李元芳还无法这样无所顾忌的表达依赖。


  他再次回到洛阳的时候,也是冬天。


  年节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春天还没有来。


  洛阳城里依然有风雪过耳,却远不及上一次他来这里时刺骨。


  因为大人三令五申不许他着凉,用棉花与绸缎把他裹的严严实实,还把自己的一件黑色压金斗纹白孤里鹤氅改了改亲手给他披在身上:


  “受伤了不能着凉,知道吗?”


  他被大人手臂环了一下只觉温暖,点头答是。


  其实他根本不敢告诉大人,前年我也在这里,伤口绽开而天地风雪交加。我还跪下来吻过落在您脚印上的白雪呢。


  他不敢说,但是他有时候回想那一刻,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大人看见了,会有什么表情?


  如果在一年前问他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平静的让人把李将军送回去已经是最好,或许……或许还会有一丝烦躁,甚至厌恶。


  大人的厌恶。他不敢去想,只觉得就是这样的假设已经让自己心里丝丝缕缕地抽痛起来。


  可是如今不会了。


  如今他在大人身边,大人伸手来牵他手指,连指尖吹了风有点凉都要给他暖一暖,再让人去取手炉,顺便用不容拒绝的眼神坚定镇压了自己“卑职一个将军……”的抗议,于是只好把后半句拿着手炉也太娇贵了吞回去。


  好像这样披着鹤氅抱着手炉是有些有损大将军的形象,但他心里是欢喜的。极欢喜的。


  大人待我这样好。


  狄仁杰看着他乖乖捧着手炉也高兴。这孩子身姿清朗瘦削,兼之凤目薄唇,此刻裹在华服捧着手炉不像个杀人总是分尸的将军,倒像哪家高门大户娇养的金尊玉贵小公子。


  我家的,狄阁老在心里暗暗得意。


  


  


  李元每每看着大人温柔眼神,心下就安定一些。


  实在是不由得他不去处处搜寻大人对自己上心的证明,毕竟李将军到底还是被分离吓出些阴影的。


  一直待在大人身边,或许才是极难得的事情,只是自己被多年来的相伴养成了习惯,才以为永远不会失去。


  可毕竟人都是离多会少百年身,能陪着大人有这几年光阴已经是最好的美梦,如果一朝分离,彼此身份相隔,一生再不相见也是常理。


  再不相见。


  李元芳躺在榻上,静静地去想那个分外黑暗的夜晚,他以为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大人。


  一阵冰凉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梁,让他毛骨悚然。


  如果我真的永远的失去了大人,那我的生命恐怕也不能久长。


  不全是为了证明我的真心,毕竟也许并不知道大人还会不会在乎;而是因为一个人活在世上,未免也太寒冷孤独。


  一个人领兵,一个人做官,生病受伤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人要我解释,因为没有人关心;临阵写了绝命书也不知道要交给谁,因为没有人在乎。


  一个人走生命里漫长的路。


  我都不知道要走向那个方向。


  李元芳眨眨眼睛,想起在世上漂泊无依的可能:


  如果大人……

  

  如果大人没有带我回洛阳,如果大人没有上书请赐我千牛卫将军兼狄公卫队长,如果我当时不幸未能为大人赴死,孤单一人醒来时又发觉眼前空无一人……


  或者,如果在我醒来的那一天,没有得到那个吻。


  李元芳闭上眼,觉得心口酸涩无比,心震如雷。

  

  上天啊。


  现在这一切是真的吗,还是我不肯接受现实,兀自做着美梦?


  


  他不敢确定。


  于是李将军披衣起身,穿过走廊去主屋敲门。他认得去找大人的路,洛阳狄府里这条路他走过千千万万遍。


  “大人……”他在门口站了站,伸手敲门。


  大人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只开口让他进来。他便推门进去,见大人刚从榻上坐起来,眼睛里有着对孩子的温和无奈:


  “还是睡不着?”


  “嗯……”


  还没等他想好一份不那么难为情的说辞,大人就掀开被角,看他有点愣住又拍了拍榻边:


  “过来吧。”


  


  于是阔别已久之后,李元芳再次回到了大人身边。


  他恍惚觉得这又是自己哪次受伤生病而大人陪着他睡去,之前一切都像一场病中做的噩梦。


  他动了动身子,转头去把额头贴上身边人的肩头,不想却牵动了伤口,胸口传来的丝丝痛楚让他清醒了一些。


  不是梦。


  之前的分离是真的。


  那……现在的相聚也是真的。


  兜兜转转,我到底还是回来了。


  大人听着他辗转反侧,叹了口气,拍拍他颈侧示意他抬一下头。


  李元芳按着习惯性的反应轻轻抬起头来,就感到大人把胳膊放在自己脖颈下,像之前一样柔声哄着他:


  “好了,大人搂着你,睡吧,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元芳的眼里涌上一点泪来,在黑暗之中点点头回应:


  “嗯。”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李元芳心下一惊,四周看了看,才意识到这陈设确实是洛阳狄府,大人的房间。


  大人应该是早起上朝,自己恐怕是有伤在身睡得沉些,没能起来送送大人。


  他向被子里缩了缩,又向大人那边滚了一圈,埋在那边枕头里。


  是大人惯用的沉水香,正是他之前朝思暮想的味道。


  我真的回来了。


  


  


  后来他总要故意睡早一点,醒得也就早一些。能贴在大人身边和他请晨安,能起来送大人上朝。


  不过如果被大人按在被子里三令五申要多睡一会的话,就只好目送。


  偶尔做了噩梦惊醒,恍然间怕这样好的日子不过是一枕槐安,总会被大人及时察觉,揽到怀里安慰他满心惊惧。


  于是他埋在大人怀里,渐渐安下心来。


  


  


  故人万里,归来对影。


  阳和启蛰,峰回路转。


  当时怎么还敢想有这样的好运气。


  比起那时孤苦相思来,如今已经是难得的境遇。


  他自那以后入夜总是到大人这里来,刚开始还有些忐忑,后来竟成了习惯。主要是因为大人也从没有开口让他回去的意思,他自觉得到纵容,也就不忍放手。


  他有些满足。


  不过也许人心总是贪心不足,即便已是如此亲近,他还想要更多,更亲近,更紧密,更特殊。


  不过他不敢说。


  尽管他思念已极,尽管他深为眷恋的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但他有些不敢伸手。


  或许是他苦念了太久,一时间掉进这样的美梦里,竟有些恍惚无措。


  当时真是无处不伤心,梦也何曾到洛阳。


  若要重逢,除非来生。


  怎么敢想还有今日好光景。


  李元芳坐在花园凉亭中,微微皱起眉头,细细想着自己心里的似乎永远不知足的渴望从何而来。


  也许是心里有一个人太重要了,什么情感也就只落到他一人身上。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哭也为他,笑也为他,当时苦也为了他,如今甜也是为了他。


  李元芳坐在原地听着自己心跳声声震耳欲聋,恍惚又听见远处在喊“阁老回府——”,抿嘴露出一点笑来:


  可是,大人啊大人,您会知道您是我的一切吗?


  您又会不会……回应于我?


  


  

  

  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会。


  正月十五上元节,神都灯火辉煌犹如不夜城,今晚金吾不禁夜,人人都想出门去赏灯许愿,欢度佳节。


  李元芳也不能免俗。他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央大人和他一起去看花灯,大人只摇了摇头。


  李元芳低下头,想:当然了,大人在神都日久,什么盛景没有见过。是我幼稚了。


  可是,可是我也不是真要去看灯,我是想……也许能和大人一起放灯许愿。


  连许愿的内容都想好了,就写“岁岁年年,愿得团圆。”


  想了有些日子,如今也派不上用场了。


  狄仁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低下去,整个人透出失望之意,只好再开口道:


  “乖,明年,明年大人一定陪你去。现在你实在是有伤在身,等你好全了,天气也转暖了,大人带你去山上春游好不好?”


  李元芳才反应过来,原来大人是担忧自己身体,这才高兴起来:


  “好。大人,我们一言为定。”


  狄公摸摸胡子:


  “一言为定。”


  当夜洛阳城里焰火四起。长街四处烟花繁,明星不争此时光。


  不能出去过节,李元芳就站在院子仰头去看洛阳上空璀璨的阵阵焰火。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身一看果然是大人从房里走出来,便双手接了一点雪递给大人:


  “大人,下雪了。”


  大人伸手去接:


  “好啊,想必今年春天又是春雨绵绵,天下耕农会有一个好年成。”


  说着接过了雪,却不放开,微微发力握着双手把元芳拉进檐下:


  “乖孩子,莫染风雪。还受着伤呢。”


  新一轮焰火在李元芳身后炸开,他无心回头去看。


  他心里只想,天下人此刻想必正在诚心许愿,祈祷新年福寿康宁。而大人站在这里,对我说,莫染风雪。


  他心里就盘旋着一丝暖意,脸上也微笑起来。


  其实他被大人用裘衣裹得严实,此时的风雪也早不像隆冬时肆虐,更别说宰相府高墙阻隔之下院里最多只有绵绵细雪,就是淋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


  只是大人实在太紧张他。


  也许是这伤属实有些棘手,连大人也不得不担心紧张。




  

  他记得,自己伤势反复最严重的那一回,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怕是活不成了。


  原来还是不能陪在大人身边吗?李元芳强忍着泪哀哀开口:


  “大人,卑职……要是撑不住,您就……”


  一听见“撑不住”狄仁杰就气得轻喝一声:“胡说什么!”


  看着孩子眼里泪光点点,却又转了语气,柔声诱哄:“乖……”


  元芳却异常固执,喘了口气坚持着要说完:


  “ 您……就忘了卑职吧。”


  狄仁杰被气得呼吸一滞,开口回绝:“这是什么话!好孩子,你听话,你会没事的。大人在呢,啊”


  元芳勉力点点头,勾起一点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见大人守着他。


  大人盯着他醒转,也不说话,半晌静默,竟流了泪。


  李元芳心里翻江倒海般震动:


  我何德何能,能让他为我流泪呢?


  他是大人啊。


  仿佛这么多年的仰慕和忠诚都有了回应,李元芳倾诉真心道:


  “……为了您这滴泪,我哪怕受多重的伤也值得。”


  “又胡说八道。”大人轻声责备,手上却宠爱的抚上他的脸颊。


  李元芳抬眼与大人对视,看着眼前人眼里也着泪光的心疼与怜惜,心下轰然一声。


  他想,大人是真爱重我的。


  原来我这样重要。我的心意,竟有回音。


  他心里发酸发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出点高兴来。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


  也许大人不知道呢?


  也许大人不知道,他就是我的一切;又或者他知道,但并不会回应于我。


  是的,大人心疼怜惜我;是的,我有过他一个吻。

  

  可是大人是真的对我有情意,还是只是慈悲怜我伤重?


  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大人说亲近也亲近,但……说客气也客气。


  伤在胸口,衣服揭开是自己竟有些羞涩,大人换药时神色如常目不斜视,好似自己当真只是平常小辈;去牵大人的手也不会被躲开,但大人也从未主动来牵;更别说除了刚醒来那一天,大人和自己就再也没有过真正的亲吻。


  大人是不是,只是一时怜悯?也许早就后悔答应我了,只是不好说出来。


  李元芳躺在榻上越想越难受,落在狄仁杰眼里却觉得是不是伤情反复,有些着急:


  “元芳,怎么,伤口不舒服吗?”


  元芳。大人叫我元芳。


  上次吻我的时候,我记得,是叫芳儿。


  怎么不叫芳儿了呢。


  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后来李元芳安慰自己,就算只是对小辈的怜悯,那也好啊,毕竟大人很疼惜我。


  我知道的。


  既然这样,如果我一直坚持亲近,大人总会心软吧?从来都有人夸我容颜身形,大人也喜欢吧?


  嗯……喜欢吗?


  可我生性木讷,性情寡淡,亲近与讨好,看在大人眼里都很笨拙吧?


  我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大人真的不喜欢……


  那我只有一点难过。


  只有一点。



  


  李将军把这个疑虑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思考,最终不敢下一个定论。


  直到一日里他刚洗完澡,穿好里衣裹着被子坐在榻上,乖乖伸出手让大人诊脉。


  热水泡得他修长手指透着血色微红,像暗色的和田玉。大人想起来和田玉以棉润为贵,正像自己掌中握着的双手。


  我的孩子,如松如玉。


  他心血来潮,低下头亲亲那双色如暗玉的手,惊得李元芳双目圆睁面颊迅速透红,连耳根脖颈都是红的。


  大人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未见过人还能这么脸红。


  “大人,您…我…这……”


  他显露出一种局促不安的欣喜,透红着双颊闪着眼睛去看眼前人,看的大人心下柔软,又像哄小孩子一样去哄他:


  “好芳儿,快些好起来吧。大人很珍惜你。”


  他眨眨眼睛,乖巧听话:


  “嗯”


  其实现在大人说什么他都答应,就是说让他吃半个月阳春面他都答应。


  他心里欢喜得都快飞起来了,哪里还管到底说的是什么。


  大人难得全然流露出的珍视之意让他欣喜若狂,满脑子都是:


  大人真的喜欢我,大人真好。


  



  后来他就很少胡思乱想了。


  回到大人身边几个月后,李元芳逐渐大胆起来。

  夜晚临睡前狄公靠在里侧床头打算再看几眼今天递来的公文,李元芳就蜷起身体横躺着,把脑袋枕着在狄公膝上百无聊赖看着他看公文,缠着他一声一声的喊大人要他答应。


  大人开始还应他,后来就分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手指要他安静些。


  元芳听话地安静下来,放眼去看周围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房间,又收回目光盯着大人搭在自己手上的手腕。


  看起来很白皙,按照对大人别处皮肤的经验来说应该也很柔软。


  于是无聊的元芳就拉过大人的手腕,在狄大人开口阻止他之前在腕子上咬了一口。


  激得大人轻喝一声“元芳!”


  他就又乖巧起来,讨好的笑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留下的咬痕。


  大人眼见得这公文是看不成了,叹了口气把拿着公文的手也放下来。


  “你这孩子。咬在这里衣袖遮不住的,稍一抬手就会露出来。让我怎么去上朝议事啊?”


  说得李元芳有些心虚,又耍赖道


  “对不起嘛……那您明天注意点?”


  “……我是在劝你注意点!”


  爱咬人的孩子笑得乖巧:


  “下次不会啦。”


  狄仁杰看着他撒娇讨好的笑容,也没了脾气,只摸了摸头要他别闹了快安歇吧,没去管第二天自己上朝到底怎么办。


  夜里李元芳一直抿着嘴角在笑,他反反复复的咂摸着这几天大人的纵容与宠爱,觉出一种莫大的幸福。


  于是武三思和张柬之在大殿上就发现今天的狄仁杰格外拘谨庄重,抬手拿个笏板都要仔细把衣袖抖下来盖住手指。


  这是什么新规定的朝会礼仪吗?


  而狄仁杰本人则试图忽视这些探究的眼神,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履行一下长辈的责任。


  可惜这个决心只持续到进门看到元芳一见自己就露出笑容的那一刻。


  罢了,这是什么事情呢,哪里值得和他真生气。


  也许心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包涵,什么都原谅,总是觉得他可爱、长不大、稚气,什么都是可怜的,总是舍不得。


  要不还是去给他买点牛肉干磨牙吧

                                    



  而这个方法看来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个恃宠而娇咬了自己不止一次的孩子就躺在怀里,微微抖了抖眼睫,想来是快要醒了。


  李元芳刚一醒来,就陷在大人温柔的眼睛里,相看恍如梦。


  “舍得醒来了?”


  他还如在梦中,只懵懵懂懂地点头:


  “嗯。”


  大人伸手理了理他额头上的碎发:


  “那就烦请李将军起来,陪老夫在这山里走走吧?”


  这才发现一直枕在大人怀里,周围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看到。元芳抿了抿嘴唇,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又伸手去扶大人起来。


  大人慢慢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微微活动了一下关节,惹的元芳担心道:


  “大人,卑职睡了多久?是不是压着您了?是卑职的错……”


  “诶,好了好了,可别说这话。好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认错。”


  又补上一句:“实在是你睡的可爱,叫人不忍叫醒。好了,陪我走走吧。”

  

  

  


  于是李将军就再次与大人并肩走在山路里,穿梭于四月春景中。


  这次他偷偷去牵大人的手,心里只愿这条路没有尽头。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宁愿和大人一切在这条春日的山道上走下去,走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好。


  狄仁杰也回握一下,把他的手牵的更紧,回想起答应这孩子的那个吻。


  我接受了。我俯身去吻了他,从此愿做他的最为仰慕的爱人,他最为亲近的朋友,他最为依赖的父亲。


  狄仁杰垂下眼睛,心知这样杂糅热烈的感情恐怕太过浓烈沉重。


  可不管是多浓烈、多沉重的感情,我都能接得住。


  毕竟,我是他的大人。


  


  他在这里思绪纷呈,身边元芳却忽而眼睛一亮,松开大人的手轻身去折一束梨花。惊得花枝动乱,落花就淋下来,落了两人满头春色。


  他落地就道歉:“哎呀,对不住啊大人,卑职不是故意的。”只是面上笑吟吟的,也不像当真抱歉之意。


  狄阁老被淋了满头落花,只觉得实在拿这个活泼好动的像只小野猫的孩子没办法:“你呀,这是要做什么?”


  这年轻人却踌躇一下,又露出个乖巧开朗的笑来,把花枝递给他道:


  “卑职见这枝梨花开得好看,就想顺手给您折一枝。”话音里带上点希冀,“您……会收下吧。”


  狄仁杰垂眼去看那枝着实开得饱满可爱的花儿,又抬头去看一树繁盛的洁白,再看看面前孩子满头的落花和清澈明朗的眼睛,笑着伸手接过:


  “当然。我还要多谢你啊,如果我所记不差,还从未有人这般送过我花。”


  元芳果然高兴起来,笑得露出颗虎牙:


  “那卑职就是第一个人了,您要记得啊。”


  狄仁杰想自己怕是被那笑容晃了眼,只轻轻应他:


  “像你这般时时刻刻在身边提醒,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你……”他顿了顿,声音有些认真:“放心就是。”


  


  


  

  芳:被分离和孤独吓到,嘤(。•́︿•̀。)


  大人:不会了,你放心。( ´・・)ノ(._.`)


  山: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d(ŐдŐ๑)


  狄府随从:大总管说得对,有时候在旁伺候不如不伺候,正所谓该溜就得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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