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
总之,朴素唯物主义者狄大人和自家卫队长约定了来生。
下文:《逢春 》
狄仁杰自问此生大起大落断案无数,可未曾想到会有这一刻,让他宁愿从未得到过此案真相:元芳在他怀里终于支撑不住,悄然闭上了双眼。
那时牵连大周突厥契丹三国的奇案告破,皇帝陛下下令将罪魁祸首处斩,传首九边;狄大人破获此案厥功甚伟,自然得到诸多褒扬赏赐;可这一切狄仁杰都不关心。他只关心一件事:元芳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当日那失去独子的父亲流着血泪寻仇:狄仁杰,你就没有心吗?我看到我的孩子首级悬于城墙之上,我也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地死去。
要说咬牙切齿的威胁,狄公一生也经过不少,可这一次不一样:那老人精心筹谋,竟当着将蚀骨毒药下入李元芳轻呷入口的汤中。只一口,李将军便觉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
传说中的西域奇毒果然厉害,纵横天下的李将军如今只好似一尊脆弱瓷器,又好像一株没有生机的花儿。
狄大人一面遍寻解药一面精心养着他,一切医药饮食皆尽力亲力亲为。
好几次看着窗外夜色黑墨浓稠,好似全无希望的恐怖具象,狄公就睁着眼睛心中一空,干脆披衣起身去看元芳情况。
李将军也没睡,躺在病榻上看着他眨眨眼睛:
“您总是这样。您担心我有没有睡着,我担心您有没有睡好;这样怎么能好起来呢?要不,您来陪陪我吧。”
于是狄大人从此总陪着李将军入睡。黑夜里他感到怀里鲜活的孩子还在胸前呼吸,过去温柔的手脚却因这毒也已经冰凉,狄仁杰一边忍泪拉住手试图暖一暖一边不由自主地想万一有再也暖不热的那天……
元芳埋在他怀里,好似靠在他心口就能知道他心事一般出言安慰,声音闷闷的:
“大人,我会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我不信天下还真有这么厉害的毒。况且…况且大人总能救我的。”
狄仁杰知道孩子这是在宽慰自己,只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好,芳儿乖,大人一定救得了你。”
元芳在他怀里点点头,很信服似的,不一会就呼吸平稳安然睡去。
狄仁杰一手搂他一手慢慢地抚摸他背上为自己所留下的道道伤疤,心想:
若我一生算得上做了几件好事,若是苍天当真有眼,就祈求上天让你好起来吧。我狄仁杰愿以一生功业来换你平安。
可惜苍天不回话。又过了几日,李将军五感愈发衰微,听不到一般距离的声音,也几乎说不出正常交谈的言语。
狄大人索性将他抱在膝上和他说话,如当时不觉特别珍贵的寻常日子里一样夸他:
“这蓝色衬你。”
是啊,元芳穿蓝色一向好看。如今心爱的孩子穿着蓝袍,乖乖地倚坐在怀里,按说是心满意足——可是他就要死了。
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死去,狄仁杰一刹那老泪纵横。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何为诛心。
阿卜固怨毒的眼神写着今日的结局,那是一个失去孩子的老人最恨的一眼,如今也要让自己来尝这诛心之痛了。
元芳病重,有时不免神思恍惚:爹爹…阿娘…都投胎了吗?我去哪里找呢?师父…他又会在哪里呢,…大人…大人元芳找得到你吗?大人…我怎么找你呢?我是什么呢?侍卫吗?
病重之时人多惊惧忧思,李将军也不能免俗。元芳心中愈发惧怕死后和大人毫无联系,哀哀贴到狄大人耳边哭诉心中惶恐。大人索性收他为义子 ,将名字端端正正加到族谱上,上告列祖列宗:爱子李元芳。
回想当时也曾动过收义子的心思,只是为他前程计,到底不宜与自己捆绑过深;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前程。
于是元芳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如此,元芳……死而无憾。”
狄大人一生无畏,此刻却生怕他嘴里说出一个死字。
“不许胡说。”
元芳依然像往常一样乖巧听话,只说起另一件事:
“大人,如果可以,下辈子也要再相见,好吗?”
狄大人眼眶一湿,几乎掉下泪来:“乖……大人什么都答应你。”
人说未知苦处,不信神佛。到如今狄仁杰也不信,神佛若真公正,怎么会如此折磨这样好的人?如何斯人有斯疾也!只恨神佛空洞无用,救不得他心上挂念的孩子。
病到此时李元芳早已体力不济,一天中清醒的时间不多,多半都在昏睡之中。纵然他极力保持清醒,想和大人再多说几句话,再多看大人一眼,但终究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珍重爱怜地吻了吻昏睡之人的额头,狄仁杰看着他苍白可怜的睡颜安慰自己似的想:到明天,元芳一定会醒来的。就像……就像他每一次都会回到我身边。
唉,半夜回想起看过的所有古早文,后果就是爬起来写了好可怜的将军和大人。
狄·翠翠·大人:他也许明天就醒来,也许永远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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